龚兴英 / 重庆市教育科学研究院
生涯教育是以人为本的教育。促进人实现自己生命的价值,是生涯教育最根本的目的。深化普通高中教育改革，推动普通高中教育跨越转型式发展，实现人才培养与高校、行业、社会需求无缝对接，这是新时代我国人才强国战略发展的需要。
一、背景：从学术倡导到行政推进
（一）教育纲领性文件研制演变
20世纪90年代初，党的十三届七中全会再次提出要大力发展职业技术教育，国务院出台了《关于大力发展职业技术教育的决定》(国发[1991]55号)。原国家教委基础教育司为落实上述文件“在普通教育中积极开展职业教育指导”的精神，研制了《普通中学职业指导纲要（试行）》。这是深化基础教育改革,落实人力资源合理配置的一项措施，也是有助于“教育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方针的落实落地的需要。该《纲要》聚焦“职业指导”，针对普通高中明确提出“广泛了解专业或职业；进一步了解自己，发展潜能；正确处理选择志愿的主客观因素”等三点指导内容。这三点指导内容与今天各省（市、自治区）出台的新高考“学生发展指导”或“生涯教育”或“生涯规划教育”的配套文件所指向的主要内容似乎如出一辙，引人深思，透露出职业指导是生涯教育的雏形。
在此基础上，教育部在2010年、2013年、2014年、2017年、2018年，频频提出了高考综合改革相关举措。本次新高考改革是1977年恢复统一高考以来最全面、最系统、最深刻的一次考试招生制度改革，已经上升为“国家战略”，也是第一次写入党中央全会决定，第一次以国务院名义发布文件，充分体现了党中央、国务院对高校招生考试制度改革的高度重视。尤其是2014年9月国务院《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发布以来，在教育部的指导下，先后已有14省（市）进入新高考试验，倒逼高中教育做出相应改革。
（二）教育纲领性文件引发热门话题
新高考背景下的普通高中教育改革引发了一个热门的话题，即“学生发展指导”或“生涯教育”或“生涯规划教育”。2010年印发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提出，“建立学生发展指导制度，加强对学生的理想、心理、学业等方面的指导”。2017年12月印发的《普通高中课程方案和语文等学科课程标准（2017年版）》提出要“切实加强学生发展指导”，并指出“加强对学生理想、心理、学业、生活、生涯规划等方面的指导……学校应建立选课指导制度，提供课程说明和选课指南……”这两个重要文件为上述话题提供了有力的政策支持。虽然在上述这些国家教育的纲领性文件中，没有明确列出“生涯教育”这一术语，但在很多条目中体现了促进学生未来生涯发展的理念，这为我国基础教育阶段开展生涯教育指明了方向。
二、问题：加大了生涯规划教育推进难度
（一）政策文件第一关键词引发思考
目前，教育行政部门、教研机构和学校在关注“新课标、新教材、新高考、新招生制度之间如何有效对接”的同时，也关注如何“切实加强学生发展指导”的落实。为此，各省（市、自治区）出台了相应政策文件，对比情况如表1所示。
通过比较，我们不难发现，在各省（市、自治区）出台的政策文件中在第一关键词上，有4个省（市、自治区）用的是“学生发展指导”，有1省（市、自治区）用的是“生涯教育”，有3省（市、自治区）用的是“生涯规划教育”。这三个不同关键词研制的政策文件所指的主要内容却基本一致，只是提法略有不同。这无疑增加了教育行政部门、教研机构、学校、家长及学生在同一个话语体系细谈促进高中学生选择性发展话题的难度。
“学生发展指导”这一关键词如果根据2017年12月印发的《普通高中课程方案和语文等学科课程标准（2017年版）》的描述，至少包括理想、心理、学业、生活、生涯规划、选课等6个方面的指导，进而促进学生发展。但是，从广义的角度理解，似乎促进学生发展的指导活动又不限于上述活动，目前现行的高中国家课程也都是指向学生发展指导。“学生发展指导”这一术语，易让人们陷入全方位全面指导、范围过大的泥潭，概念过于宽泛，失去指导意义。也有学者把学生发展作为生涯教育的实施途径之一，并认为学生发展指导更加强调面向个体，要根据个体的兴趣、性格、能力优势等，为学生提供适合他们的特点的指导。另外，从语言学角度讲，笔者认为“学生发展指导”属于一种目标结果导向的语言范式，不太适合作为政策文件的第一关键词进行陈述。
“生涯教育”或“生涯规划教育”概念的内涵与外延似乎更为符合政策文件所指向的主要内容。从语言学的角度讲，笔者认为这是一种内容导向式的语言范式，旨在通过“生涯教育”或“生涯规划教育”，加强学生发展的指导。这符合行政部门政策文件表达风格，传递社会主流教育价值。可以看出，“学生发展指导”与“生涯教育”或“生涯规划教育”之间成了目标与内容的关系，“生涯教育”和“生涯规划”在内容上形成了包含与被包含关系。“生涯教育是教育机构对自己的教育对象群体而开展的有计划的教育活动。生涯教育更具有教育性，它所传递的社会主流价值更加明显，在内容设计和操作实施上系统性更强。”因此，笔者认为在这三个关键词之间，“生涯教育”更符合学理性，在内容设计和实施上更能体现系统性。
（二）第一关键词引领下的教育内容引发思考
在政策文件第一关键词引领下，各省（市、自治区）设计了相应的主要内容。如果运用数学提公因式法，似乎只有“自我认知”达成共识，是普通高中必教必学内容之一。其他的教育内容似乎都处于各省（市、自治区）自圆其说阶段。
如“职业规划”“职业行业体验”“职业认知指导”“职业探索”等4内容之间，各有侧重。其中，“规划”“体验”“认知指导”“探索”等这些关键词都从不同角度，表达了加强普通高中学生对社会职业了解的教育方式。所谓“规划”是指比较全面的长远的发展计划。个体职业发展具有不确定性，对于今天高速发展背景下的普通高中学生而言，“规划”为时过早，谈谈学业规划具有一定的可行性。所谓“体验”是指通过亲身经历实践来认识周围的事物。笔者认为普通高中学生的核心任务是课堂学习，到社会各行各业亲身实践的时间有限，且社会各行各业也未必会提供如此多的实践机会。甚至会出现高中学生家长社会资源的非均衡性，进而引发普通高中学生教育新的不均衡发展。所谓“认知”指通过心理活动（如形成概念、知觉、判断或想象）获取知识。该词似乎强调必须要用心理学的方式，才能了解职业特点、职业专业素养要求等的嫌疑。所谓“探索”是指研究未知事物的精神，或指对事物进行搜查的行为，或指多方寻求答案的过程。通过该词表达了普通高中学生在了解职业的过程中，要有坚持不怕困难的精神，也要注重了解职业的方法或路径。基于上述分析，针对如何加强学生职业知识方面的教育，这四个术语相比较而言，“探索”这一术语更为符合基础教育阶段对学生培养的要求。
三、策略：指明生涯教育的发展方向
真可谓“一字之差，谬之千里”。为进一步规范促进高中学生选择性发展教育，提高学生参与新高考的适应性，我们提出如下建议，进一步精准贯彻国家“切实加强学生发展指导”的精神。
（一）理清相关概念内涵实质，构建共同话语体系
在工作中，有的概念似乎理所当然，但是让人明确厘清似乎并没那么容易。有必要弄清这些概念，使概念具有明确的可操作性，不然会出现目标难以订立，工作难以细化实施，更重要的是没有弄清概念的内涵与外延，很难有基于概念内涵与外延的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的能力。所以理解清楚关键概念的内涵与外延十分关键。目前，在学术上，我们有必要加强生涯教育的哲学构建，对生涯发展规律和生涯教育规律进行哲学层次的反思，意图弄清该领域基本的概念、命题、体系，为学生生涯发展提供意义与价值引领。在实践政策文件上，有必要明确“生涯教育”为政策文件第一关键词，加强各省（市、自治区）政策文件的规范性，提高实施的精准性，提高各方对话的有效性。
（二）明确生涯教育学科归属，构建学科教育内容边界
从学科归属方面看，生涯教育可以说“无家可归”。有的观点认为，生涯教育中涉及大量的心理知识，如生涯教育中的“自我认识”，可以归属到心理学。有的观点认为，生涯教育中涉及大量的人力资源管理相关的知识，“职业探索、求职面试技巧”等可以归入人力资源管理。有的观点认为，生涯决策中会涉及许多信息的处理，可能归入信息控制论。有的观点认为，生涯教育是教育哲学与生存哲学的统一，探讨自我、自然、社会与世界的关系，目的是最大化实现人生价值，因此可以归类到哲学。
笔者建议可以将生涯教育归入哲学，作为哲学的一个分支学科。一方面，它具有基础性、反思性，适合基础教育阶段的育人要求，易于学校接受。另一方面，纵观基础教育已开设的国家课程，没有一门课程属哲学学科，这是对我国基础教育已开设学科在其学科性质上填补空白，具有划时代实践意义。哲学是一切学科的基础，它的母性特征将会促进生涯教育发挥课程育人的珍珠线串联作用，有利于把已开设学科串连成具有多个支撑点的立体育人课程体系，促进学生生涯发展综合素养的培养。
同时，目前在学校教育实践中，生涯教育、德育、心理健康教育、思想政治教育具有十分密切的关系。很多教育者都会追问，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不可否认，在教育内容上四者之间的确存在交叉和重叠，甚至有学者认为它们的终极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学生的终身发展服务的，为学生的幸福人生奠定基础的。但是在具体的教育实践中，四者的侧重点各有不同。如果不对它们之间的异同进行分析，一方面易造成人们对生涯教育的认识过于宽泛，把学校的各项不易归入已设学科的工作都纳入生涯教育的范畴之中；另一方面也可能影响人们对生涯教育的认识过于狭隘，把它归属于德育或心理健康或思想政治教育的一部分，而忽视了生涯教育自身的独特价值与意义。
（三）研制指导纲要，统领生涯教育方向
纲要的“纲”，原指网上的大绳。汉代郑玄《诗谱序》中说：“举一纲而万目张。”又引申为事物的关键部分，如大纲。“要”是重要的意思，与“纲”有异曲同工之意，又有“要点”之别。“纲”“要”并用，即为提纲挈领的要点。建议教育部在《普通中学职业指导纲要（试行）》的基础上，研制出台《普通高中生涯教育指导纲要》或《普通高中生涯教育课程指导纲要》，为读本（教材）编写、教学、评估指明方向，也为人才培养指明方向。这对指导具体的教育实践意义重大，对新高考综合改革影响也很深远。因此，有必要从我国基础教育迈向2035的战略高度，深度思考生涯教育的“纲”和“要”。